颜张氏真觉得丈夫说得对，女儿的变化也太大了。
“有什么好笑的？觉得娘这样很丢人？”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就是觉得娘跟爹当真是可爱至极，让人好生羡慕。以后我老了，要是还能够跟沈靖渊打打闹闹的，就好了，恩爱到老，当真是三生有幸。”
“你这是赞我还是贬我？你爹把我气成这样，我都想脱下鞋子扔过去了，你还觉得我们这是秀恩爱？我是真的越来越嫌弃他了，老不正经的！”
颜张氏气呼呼地坐下来，拿起抱枕就是一通捏。
颜舜华摸了摸鼻梁，“娘，您说的不是真心话吧？当真嫌弃我爹？就因为他想看绘本？其实沈靖渊私底下也有看的，一个人看也会笑得前仰后合，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
颜张氏完全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劲爆消息，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
“姑爷当真也看？你那不是画给孩子们看的吗？是幼儿故事，专门逗人一乐的，他也看？这，别让你爹知道，要不然他该理直气壮地去跟孩子们抢来看了。”
见她首先想的还是制裁颜玉成，颜舜华好笑不已。
“娘，您跟爹能够有说有笑打打闹闹的才好呢，这是轻松交流的表现，要是还像从前一样，不管有什么不满，您都自个儿忍着，我爹就像大多数的男人一样，不可能会时刻关注到妻子细腻的心思到底是如何变化的。
别说我爹了，您很满意自己的女婿吧？但是像沈靖渊这样心思敏锐的人，也时常误会我的心思呢。
一开始我适应不良，夫妻间也会气氛凝滞，慢慢地说开之后，就发现有什么问题，不管当时多为难，想象中又多么的难堪，多么的不适合去说，我也都会直接问他，直接跟他说，然后就会发现，啊，多半要么是自己想多了，要么就是他其实也是这样想的。
只不过我们俩的表达方式不一样，所以才会造成误会，一旦交流的多了，自然而然就会越来越有默契了。
现在我已经可以很有信心地说，我一定会跟他白头偕老的，哪怕有磨难，我们俩也可以同舟共济。我不会抛弃他，他也不会抛弃我，我会一直这么照顾他，他也会一直这么护着我。
就像娘跟爹一样，由始至终，不管有多少的埋怨，多少的嫌弃，却不会真的反感自己的枕边人，即便相处的生活中始终会有误会的地方在，也能够风雨同舟，和而不同。”
颜张氏愣了愣，“和而不同？”
颜舜华伸了一个懒腰，“恩，和而不同。虽然个性不同，但依旧可以和平共处，有争执什么的再正常不过，只要互相谅解，没什么大不了的。
即便是陌生人之间，也是可以友好相待，恩爱夫妻不更应该互相包容吗？
孔圣人曾经说过，孝顺父母，最首先要做到的是面对父母之时能够和颜悦色。其实夫妻之间也是如此，最难的是要做到对枕边人不反感。
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完完全全讨另外一个的喜欢的，人不是圣人，即便是圣人，也不是完人，只要不是完人，就有可能因为自身的不完善而惹来非议，让身边人不自在，不赞同，甚至厌恶。”
她姿势慵懒，语气随意，但颜张氏突然有一种感觉，就是眼前这人并不是自己的骨肉。哪怕因为头部受伤，痴傻了许多年，如今只不过是重新变回聪明伶俐的样子，作为母亲的直觉，还是告诉她，不对劲。
变化太大了。她的女儿，聪明是聪明，但活泼机灵之中总会带着点莽撞，全然不是眼前人的淡定从容，一如胸有城府的谋士，聪慧过人，却懂得大智若愚，但无论如何谦虚，总会在不经意之间，显露出跟寻常人不一样的胸襟气度与远见卓识来。
颜张氏不由地就回想起这几年的事情来，怔忡间，思绪越飘越远，无论如何，都无法把眼前人的笑容与幼年时的那个小姑娘的欢声笑语重叠在一起。
“娘，回魂啦，在想什么？”
颜舜华凑过来，一张脸放大，瞳孔里清楚地映照出颜张氏的身影来，她不由地悚然一惊，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
“怎么了？不舒服？”
颜舜华皱眉，伸手就要覆盖到颜张氏的额头上，却见她如同惊弓之鸟那般，用力拍掉了她的手，又往后连退了数步。
“娘，怎么了？”
“别喊我娘！”
颜张氏大口大口地喘气，冷汗涔涔而下，看着她的眼神尖锐得可怕，就像是一排排箭矢，蓄势待发。
“你……是谁？！”
颜舜华怔怔然，完全没有料到言笑晏晏的母亲会突如其来的发难，一时之间只是站在原处，喉咙里像是有什么堵住了一样。
“说！你说话啊！你到底是谁？？！我女儿呢？我女儿在哪里？你把我女儿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娘，您在胡说些什么？是昨晚没睡好，魔怔了吗？”
颜舜华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想要去拥抱她，却被颜张氏一把推开了，踉踉跄跄地撞到了桌腿，被直接绊了一跤。
“嘶！”
崴到脚了，颜舜华眉头直皱，摸了摸脚踝。
像是被一桶冷水浇了个透心凉，颜张氏颤抖着手，看着她，脸色难看，却并没有过来的意思。
“我女儿，我可怜的女儿，你把她怎么了？你把她藏到哪儿去了？你到底是谁家的孤魂野鬼？居然敢附到我女儿的身上来装神弄鬼？”
她的语气和缓了不少，却平添诸多悲凉。
“娘，您到底怎么了？突然之间说些什么话？能不能让我听明白一点？我不是你女儿，是谁女儿？
我要是鬼，鬼可以附身，重新活一遍，这天下就要大乱了，谁想要死？谁死了都会想要再活，不停地附身，永世不灭。照您的逻辑，不单只人间要乱套，就算是阎罗殿，还有天上的神仙，也通通要乱套。”
颜舜华发觉脚脖子崴得太严重了些，一下子就肿了起来，伸手请求颜张氏过来扶她。
“你是西陇颜氏嫡四房的三姑娘对不对？一定是她，你一定是她，所以才会心甘情愿欢天喜地地喊他们爹娘，所以姑爷，不，不，定国公才会突然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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