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舞坐在河底，呆呆的望着桥上之人。左眼赤红一片。
流光站立在那，仍是一手捂着右眼，就那么直直站着，低头望着水面，没有一丝动作。
他不动，小舞也不曾动过。心里一直喃喃自语：老大，我在这里。小舞在这里。
忘川河水生生不息，缓缓流淌着。
小舞只觉脑海里泛着一阵接一阵的凉意，意识渐渐的模糊不清。
回过神，用力的甩了甩头。握着石头的双手不免又加重了力道。
不能忘，不能忘记！
刚才那位名唤小瑾的女子，不知何时又来到了她的身旁。看见小舞此刻的模样，不禁叹息摇了摇头。掳过长裙，在她的身旁蹲下。
刚蹲下身，就见小舞身子一歪，倒在了她的怀里。
小瑾及时抱住她，搂她入怀。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似是呢喃，似是轻叹道：“何苦这么坚持？忘了吧。忘了所有的痛苦和哀伤，忘了一切是非纷扰。”
小舞在小瑾的怀里紧紧闭着眼。她刚才只觉一阵凉意彻骨，一下间没支撑住便倒了下去。此刻脑海里一片空白，耳边只听的传来小瑾那断断续续的声音。
“天若有情天亦老，意思是指这老天倘若有情意，也会因悲伤而衰老的。可是谁曾见过天衰老过？这不都是在说明，它是无情的。都说神仙生来就是普渡众生的，实则他们需要普渡的，其实是他们自己！”
伸手抚过小舞皱紧的眉，小瑾眸光温暖。嘴唇轻启，婉转轻吟。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小舞再次醒来时，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迷惘。
她呆呆的望着眼前正对她微笑之人，张了张嘴，喃喃道：“你？……”
女子笑容温暖，“我叫小瑾。”
小舞怔了怔神，随即点点头道：“嗯，我记得你。你说过的，你不是河神。”
小瑾漾着如花的笑容，没有接话。
忽的，小舞从小瑾怀中坐起。下意识的抬头张望去，一眼，便瞧见了那个站立在桥上的玄衣男子。
刚想开口唤些什么，却在下一秒，愣住了。
皱起眉头，似是在努力思索什么。过了片刻，终是疑惑的侧过脸，对那小瑾道：“他？他是谁？”
心里总觉得自己该认识那个人的，要不然也不会第一眼见着，就有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可脑袋里一片空白，一点都不想起他到底是谁，在哪里见过？叫什么名字？
小瑾依旧微笑着，只是眼神里透着些淡淡的悲伤。
她伸手向前，拉过小舞的两只手。这个动作才使小舞猛的发现，她手里，竟然紧紧握着一块石头。
小瑾没有言语，伸手指了指石头上那浅浅的刻痕。那是生生用指甲磨出来的印子。
小舞不解的瞧了瞧，开口轻轻念叨。
“流光？……”
以前流光常常吓唬小舞，说她要是再胡闹，再干嘛干嘛之类的，就把她扔进忘川河里喂鱼。
小舞本就对水有些恐惧，因为生前经常会做梦梦到自己被淹死。再者，她也不知道那湍急流淌的忘川河里，到底有些什么？是真的有鲨鱼鳄鱼之类？还是住着许多渡化不了的恶灵，会忽的从水中把人拉下去的那种？
所以地府这些经常被她欺负的主，尤其是小黑和小白。就会常常拿这事跟她开玩笑。说她要是再取笑他们小白脸和黑炭头，就联合起来丢她下河去游泳。
而如今看来，小舞终于是知道这忘川河里是个什么模样了。
没有鲨鱼，也没有鳄鱼。河水清澈一片，看不见一条鱼的踪影。
没有恶灵，也没有怨魂。只有那一缕缕到处游荡，被挖空记忆的痴情人。
有的蹲在一处角落，有的神情呆滞的来回走动。她还曾热心的拉过一位，想跟他聊个天谈谈人生感想之类的。谁知道那位主根本不搭理她，就像个被人操控的傀儡一般，只知道来回走动，其它一概不会。
小舞刚开始看清河底有这些魂魄时，不禁吓了一跳。后来还是小瑾跟她解释，她才明白。原来这些人都是不愿喝下孟婆汤，然后被扔了下来的。如今记忆已失，早已不记得当初那般执着究竟是为了何人。
和这些行尸走肉相比，小瑾算是这条河里唯一能沟通的人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真如小舞所说，她上辈子搞不好真是什么河神之类的吧。
小舞自己也回想过，她是为什么到这来的？好像不是不愿意喝什么孟婆汤，而是被人推下来的吧？
脑海里似乎有那么一段记忆，但却模糊不清。她天生是个懒人，想不通干脆就不想。
后来她也问过小瑾，小瑾是为什么被扔下河的？也是不愿喝孟婆汤吗？小瑾摇了摇头，说她早已不记得了。只是心里总觉得有那么一个人，是她至死都不愿意忘记的。所以当初才会这么执着，宁愿选择跳下忘川也不愿去忘记他。
只是说来讽刺，她现在连那个人，都不知道是谁了。长相，名字，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几日来，小舞随着小瑾熟悉了河底的环境。她告诉小舞，整个忘川河底，只有她们两人能说话有自己的思想。其它的人历经忘川河水冲刷后，已失了所有。所以才会如小舞所看见的一般，就像一个个傀儡人偶。而她当初见到小舞时，会主动和她说话，也是好奇终于有一个人能和她一样了。
小瑾平时不是爱说话的人，小舞问她一句，她就答一句。偶尔答不出来，就说她忘记了。小舞闲的无聊，便会坐在黑沙上抬头望着奈何桥发呆。
前两天，她还能见着那个黑衣男人站在那。可自从昨天起，他就忽然不见了。小舞心里有些好奇他去哪了？但也无奈的只能好奇而已，毕竟她被困在河底，是哪都去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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