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杯壁倒影出一双金色闪着好奇的眼睛, 残余酒液的气味冲得它缩脖侧里一闪，杯子倒了，滴滴答答滚得它喵呜一声惊跳起来。地毯上昏睡的人, 挥手嘟囔了一声：“别闹，社会，别闹——”
辛悦和人在聊天。对坐人的脸融进了金色的阳光里，温情脉脉的气氛下, 有人在不合时宜地大放歌声，不知为何, 反复只觉得是《曼侬·莱斯科》的第二幕。
辛悦四处寻那处声源, 越找越困，勉强睁大了眼，终于翻出了抱枕下的手机，迷迷糊糊瞧见屏幕上双影的“贤”字——这是做梦了……
辛悦醺醺然仰起头，呵呵笑了几声，接起了电话便问：“你想我了？”
对面一时无辞, 辛悦说：“……你为什么不直接出现，还要跟我兜圈子。你来, 你出来, 我们可以……可以做点……你喜欢的事……”
丁贤抿了抿嘴, 捂住了电话朝僻静出走了两步，“你喝酒了？”
辛悦轻佻笑着, 慢吞吞地说：“一点点……酒只喝了一点点, 没关系……还可以满足你……很多很多……很多次……”
丁贤微微一怔, 蹙起两道秀眉，“你睡觉吧！”
对方抢过话：“我不睡，你别让我睡！”又笑眯眯说：“我不告诉你，假的。其实我知道……所以我不用再睡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错了！我知道你，你却不知道我，我什么都知道……”
丁贤被辛悦乱七八糟的胡吣弄得六神无主，咬了咬牙，问：“你知道我是谁嘛！”
电话里面一阵静寂，丁贤认定辛悦是错认了人，气结说：“我挂了。”
酒气上涌，辛悦反胃按住了嘴，长长舒了一口气，“丁贤，我连梦里都没有你……”
春风拂面，呛得丁贤说不出话来。
开口说了一个“我”字，哽咽得声音也变了。丁贤抬高下巴，瞪着高高的远处，两只不知名的鸟儿在蓝天上比翼滑行，一时高一时低……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丁贤如梦初醒，幸得来人没有钉着她问，只悄声向她打了个手势。
丁贤点点头，对手机匆匆说了声：“我再打给你……”就挂断了电话快步追赶过去。
……
是车声鸟声稚子声糅合成的博大宁静，但也不过耳边区区一两声猫叫便划破了。
辛悦睁开倦眼，拖着沉重的身体伺候过饥肠辘辘的社会，插着腰站在镜子前刷牙。
电动牙刷的吱吱声像黑白电视的雪花点，辛悦从中捕捉到一个镜头一句话：“还可以满足你……很多很多很多次……”四方的镜框内镶嵌着一个蓬头乱发的呆人，辛悦举起手，抓了抓头发，丁贤那句“你知道我是谁嘛！”冲进脑海，辛悦吐了满嘴泡，打开水龙头，清洗牙刷。
半信半疑，挤了洗面乳，泡沫打了满脸，辛悦越搓越凝重，客厅传来醒人的手机闹铃，辛悦一把抽了毛巾，擦了擦手，大步往客厅赶，抓起手机，关了闹铃，打开通话记录——4分56秒的通话记录赫然在列。
辛悦抱手握着脸，沾了一手泡。把手机撇在沙发上，又拾起来放进口袋，愣愣从客厅往洗手间走，碰着餐桌便顺势坐在了一旁的椅上，掏出手机，给丁贤发：“我昨晚喝醉了，说了胡话，对不起。”
料想丁贤这会儿正是半夜，也没期待她能回复，谁知立刻回来一条信息：“记得还算胡话么？”
辛悦愕然盯着手机，忍不住有些莫名其妙的笑意，又堆起眉毛抵抗自己，好半晌，回复道：“你指哪一句？”
丁贤没消息了，辛悦痴痴开车去上班，照镜子时闯了一个红灯。不到中午，便让前台订了甜饮，分发给行政区人手一份。
职员们喝着辛总请的甜饮，聊着辛总的八卦，说她小气，以前有个职员顶撞了她一句，她就给人穿小鞋，把别人挤兑走了。
处处模仿卡洛尔丁又不许人说，卡洛尔丁才不像她，卡罗尔丁光明正大做事业，她玩情报使阴招。她做事太狠辣，所以卡罗尔丁叫“神奇女侠”，她只配叫“小卡洛尔”。
这些流言蜚语，辛悦都知道。不过是拂去了旧尘又落下新尘。铁打的流言，流水的将，兼顾东区战略顾问又回凡兰兼任副总裁取经，为的就是针对大中华区尽快做出显著成绩，从而顺利迈入CMO的工作。她是被裴瑞德钦定的明日之女。
……
中午给雪莉打了一通电话，落实了高修在凡兰疗养。雪莉在一旁鼓动说：“怎么样，去看看吧。”
辛悦说：“我订了一篮花，只怕送不进去。”
雪莉说：“怎么送不进去？咱们好歹也是凡兰通达的副总呢，交给我！下午你直接去就完了！”
辛悦也知道推不掉，也不知道夏港人是否也有一些晚上不兴探病的禁忌，不等下班，早早出了通达。车拐过一个弯，冷不丁瞧见不远处蕾拉登上了一辆超跑。
辛悦暗暗记下了车牌，给蕾拉发语音：“你在哪儿呢？”
车行在路上，提示有一条信息，辛悦唤出智能朗读，磊落的女声在车厢内郎朗响起来：“我昨晚睡着了……”
窗外的世界，在防晒玻璃纸的后面，是暗淡的灰色。辛悦感到有些宿醉未醒，把车速慢下来，从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了深吸一口。开了窗，风在车厢里乱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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