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贤面色疲倦, 呆望着车道上的白色箭头指着截然的方向，来不及判断, 一刹那，就卷进车底。出了市中心，渐渐露出掺了红的墨蓝色天空。那红是喧嚣的回声，有分外使人寂寥的效用。极目处，偶尔有一星半点微光闪烁, 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灯光，丁贤忽然想到一个词, “希望”, 在这样的夜里，更觉茫然。她打开天窗, 点了一支烟, 默默吸着，道：“无论如何，先走一趟吧……”
冼忧说：“就算是真的，也没必要这么急，休息一晚上, 明天下午走，也还来得及。”
丁贤凝神思量着别的事，半晌, 醒过来道：“我想尽快确定, 如果是和魏嘉宝有关的话……”话像没说完, 然而又陷入了沉思。
“也可能只是我想多了。我提到你回来, 她只是随口问了一句‘魏嘉宝呢’。说起来，但凡留意新闻，联想着都从洼泊回来，连带问起这个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之所以怀疑，是加上她早前无意中提过，她联系不上天野唯。我回想了一下，时间恰好和你跟魏家小妞被软禁的时间对上了。所以，大胆推测，搞不好，你和魏嘉宝的事，天野唯才是幕后……你说，当时魏嘉宝心脏停了被人送走，然后等你醒来，就已经被高玟救下……你当时究竟是为什么失去了意识，是不是因为虚脱……虽然随后奉真组织对外宣称处死了一些人，其中包括华人，但是到底是不是被奉真组织软禁，高玟语焉不详，华人死者能不能确定是魏嘉宝，就算生不见人，死也要见尸……而且据你所说，魏嘉宝当时已经不行了，再处死一次会不会匪夷所思，当然也有可能是借杀死一个死人对外威慑……”冼忧皱眉惘然地摇着头。
丁贤夹着烟望着窗外，“她为什么会告诉你她联系天野唯的事？”
安静了片刻，冼忧说：“我理解为，她善良……”
烟烧出许长一截灰，丁贤扣指弹了一弹。车子过了几节减速带，丁贤的脸在暗光下抖了抖。
冼忧道：“那会儿正是魏嘉宝不见了的时候，她约我出来，向我聊起她的工作，说她现在爹不亲娘不爱，近日连唯总也联系不上了……”
丁贤嘬了一口烟，拇指支着下巴，睫毛笼罩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人像浸润在烟火里的一尊悲悯的佛像。
冼忧说：“我当时没想到，也是刚才她这么一提，我才忽然想起这层——洼泊基站被炸了，有一片没有信号。而且，”冼忧向丁贤递出一只手，夹指表示要烟。丁贤把手上烟给她，又另点了一支。“自从魏家小妞出了事，我一直派人看着，可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被魏家小妞取了护照拿了签证……”
“你怀疑是……”
冼忧说：“我怀疑根本不是魏家小妞亲自取的。假设是天野唯在操作，把魏嘉宝弄去洼泊的目的是什么？在明知道辛悦不在洼泊的情况下……根据无非是都和洼泊有关，盲猜。你有什么打算。”
“找高玟。高玟肯定知道什么……趁现在。”
“不陪她了？”
“我去找把钥匙给她。”
冼忧目光斜在丁贤脸上，一舔嘴唇，良久笑道：“帅。”
……
黑暗中宛若两团火焰的车尾灯，消失在橘色的光尘中。光尘四散，绵延飘摇，轻得像燃烧了黑夜的飞灰。
下面仰面站着一个姑娘，咧着大而性感的嘴唇自言自语道：“要下雨了……”
猫眼外面站着红唇胜火的赵成城，辛悦找不到截断门铃电源的方式，无精打采站着，终于在对方执拗的攻势下，痛苦地开了门。
“你要干嘛？”
赵成城瞧着辛悦，有些愕然地“哇哦”了一声，笑道：“没发现，你还挺帅啊……”
辛悦说：“你就是来说这个？”
赵成城一提手中的塑胶袋，抽出一瓶酒，“喝？”
“没兴趣。别再烦我。”
赵成城拎着酒，抱着臂，似笑不笑道：“丁贤，这会儿……帮你找魏嘉宝去了……”
辛悦扶着门，反复在心中消化这话。
赵成城道：“开门了解更多……”
开了门，亮起灯，除了客厅中的茶几上放着一只烟灰盅，里面满是烟头，地上丢着一只枕头，屋里尚算整洁。
赵成城环视着道：“我还以为……”她以为会是狼藉一片，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转念一想，又深感恐惧。
辛悦并不好奇赵成城的感想，躬身捡起枕头，拍了拍，小心翼翼抱回房间去。
赵成城站在她身后，观察着一身白色T恤黑色长裤的辛悦的背影，像个干净的高中小男生。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你家？”
“你想知道很困难么？”
“也是……”赵成城气焰弱了一截。
辛悦回过身，“你说，宝儿的事！”
赵成城的视线穿过辛悦腰和手臂的缝隙，瞧见那只枕头，落在了的床头。床上已有了四只枕头，添了这一只，便成了五只——那枕头，是魏嘉宝的。
赵成城边往客厅走边说：“我饿了，吃着说。”她径自从袋子里取出几盒吃的，鸭肠、花生、寿司、薯片……
分明是有备而来，辛悦抽了一瓶酒，坐在她对面，灌了一口，问：“说吧！”
赵成城倒也不让她，朝辛悦举了举筷子，见辛悦摇头，便低下头自顾自吃得香，“说是……好像……不确定魏嘉宝的事，丁贤又回去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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