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贤一声呼唤, 辛悦依旧未醒。前方一辆面包车猛打了一把方向盘, 车身在路畔斜滑数十米，惊天动地的刹车声，吓地辛悦摔倒在地, 一只鞋也掉了。眼看着车主人下了车, 辛悦忙爬起身, 伞也顾不得捡, 惊慌失措沿街疯跑，一面跑一面道：“不怪我，我没有错……不怪我，没有错……”
丁贤丢下药，一面喊一面追，辛悦跑的极快, 左钻右窜。
丁贤穿着一双细跟凉鞋，追的甚是辛苦, 只得边追边喊：“站住！辛悦你给我站住！”
辛悦一面跑一面笑, 一面笑一面哭。轻松了，轻松了！再没有什么需要担心！再没有什么人可以强迫她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没星没月的夜，头顶是紫魃魃的圆顶子, 是透不过气的玻璃罩。
辛悦闯进天桥中心，在三岔口左右游移, 左边？左边是行远；右边？右边是陌路；前一步是未来无期, 后一步是昨日不复……
辛悦扶住了天桥护栏, 焦虑望着桥下的马路……找路, 路在哪？
丁贤连蹬带爬撵上阶梯，原本病中正虚弱，腿跟不上心，脚下一滑，胫骨磕在梯棱子上，痛地全身都抽搐了一下。仰起脖子唤着：“辛悦——回来，”
丁贤越叫，辛悦越慌，越发将身探了出去。丁贤吓疯了，格洛丽亚的恶梦！不能再一次！走不动，趴在地上叫：“小乖！”
辛悦抓着栏杆，猛听得那一声“小乖”，将身往后倒了一倒，眼泪簌簌往下滚……
桥下迎面而过的货车灯照亮了眼泪，黯淡了二人。
丁贤蹙起眉，怔怔唤：“乖，回来。”
辛悦犹豫着，丁贤扶着栏杆艰难站起身，伸出手柔声叫：“小乖，来，过来。”
辛悦醒了，抽咽瞧着那面无血色的人。贤以为自己要跳下去？所以，她唤自己“小乖”……
辛悦慌手去抹脸上的泪，这一来，真的完了。自己在丁贤的心里——一个疯女人，一个以死相要的癫女人……
辛悦说：“对不起。我不是……”泪落尽嘴里，话说不完全。“我不会……不会去寻死。”说完了，羞愧着撂下一句“再见。”一转身，匆匆下了楼梯。
丁贤独自坐在天桥的阶梯，不知道还有多久才会天亮，可她走不了了。她将裤袋的戒指掏出来，在指尖揉捏良久，套回指上。
就在刚才，丁贤想明白了。如果辛悦真的跳了下去——
她痛恨人以死相要，强行把债负在她肩上……可辛悦带给她的，并不是这个。
她被自尊遮蔽了双目，在被情感战胜理智主导行为的失控里挣扎，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想，如果可以，重来一次。
也许是——辛悦当时真的跳下去了，她祈求上天重新给她一个机会，现在！就是这个机会……
丁贤拨乱了头发，她一定疯了，那就让她疯着吧，就认输吧……
堕落的狂喜在心中涌动，丁贤却只想落泪，她合掌掩住了唇鼻，扬起了头，在云与云后面，水光中晃动着一牙若真若妄的月儿。
……
夏日的天亮的分外早，往日这时际，已能见晨曦。辛尚瞥过窗外，是阴郁的灰蓝。
辛尚拈着棉签棒，边涂着碘伏边轻吹，“有些疼的，你忍忍。怎么弄成这样？”
辛悦脸枕着膝，并不回应。
“怪我……我当时，就不应该鼓励你去追……我没想到——”辛尚叹息着放下药，拉住辛悦冰凉的手：“姐，你真的别吓我……谈恋爱，分合都很平常的……”翻开手腕，愕然发现上面一只小小的三角纹身，他多在学校住宿，辛悦平日又都带表，竟是从未见过。
辛尚没想到他姐姐会纹身，问道：“这是什么？”
辛悦终于把脸转了过来，眼中依然空虚，悄声说：“魔法。”说完，迟迟一笑。
辛尚被那甜美的微笑吓地打寒颤，道：“姐，我知道你难受……要不，你哭吧……我明白的，你们，不是自愿分手的，所以，可能会比较难过……”
手机在床上震动，辛悦点头笑说：“说的对，贤说的都对。”
辛尚皱着眉问：“说什么了？”
辛悦沉默想了一会儿，答非所问道：“她说……带我回家，见她的父母家人……”
辛尚将辛悦拉入怀，辛悦就靠在他弟弟怀里。辛尚说：“姐，醒醒，醒醒。别这样，别这样。”她姐姐，那么坚强，那么乐观的一个人——
认识了这个丁贤，犹如风卷残云，只留下了一副躯壳……
辛尚想，如果他早知道——不会有早知道！他对爱情懂的不算深刻，并不能指导出什么方向，可他始终觉得，爱不该是这样。至少，不该雪上加霜。
可一切，分明是，从她姐姐半夜偷跑出去以后，情势急转直下。对方一定做了或者说了什么，让她姐姐彻底失去了希望。
拉帘遮住了亮的有些勉强的天光，辛尚安抚辛悦躺下。辛悦说：“我不睡了，我去上班。”
辛尚知道劝不住，只好说：“这会儿才五点，你睡两个小时，到时候我叫你。”
……
辛尚思忖，买肠粉鱼片粥吧，她姐姐最爱的街口那家。握着钥匙拎着伞，推门出了F栋，刺眼的阳光让辛尚扬手遮住了半张脸。
车灯闪了两闪，熄灭了。露出参墨半透青灰苍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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