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数日的跪罚,终因朱獳的进犯而终止。
二旦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德裕叔说过,装小孩子最易,二旦却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更令他感到无奈的是,他努力要去做长大之事,却发现大人的世界如此的复杂!
四岁那年,与一众孩子去河边嬉戏。胆子大的胖虎当即要下河,众人也纷纷跟随,自己为彰显已经长大成人,也挽脚伸腿向下走,哪知陷在河水中是那样眼晕,感觉天地也随之流动起来。一个不甚跌入齐腰深的河水里,却怎么也摸不到底,站不起来!
娘亲告诉他:不想游水就不去下河,一辈子不下河也掉不了半两肉。所以二旦到现在也不会游水。胖虎他们在水中嬉闹时。二旦就去田野里捉虫豸,采野花带回家。
那时候只知道小孩子可以不必装大人,从未想到长大后是否要面对水。一辈子不下河,是因为娘亲会替自己去下。
如今不行了,二旦已经在河底,却不能让娘亲跟着下来。河里,他要一个人走。
德裕叔临走时背着二旦对二旦娘说了句:“他一人跑出去,似乎,故意去寻那猛兽。”
二旦娘还是不置可否。她眼望躺下假寐的二旦。你若在那河底,娘就去抽干那河!
村长的惨死还是传到村民们耳中。极度恐慌在村中蔓延。不少村民悄悄收拾细软准备逃离,但是家中徒有四壁,哪有什么可收拾的?没有东西,又如何走出这群山环绕的偏远山村?
说来也是可笑。当初搬来这山村定居,不就是看中这渺无人烟,人迹罕至吗?村里家家户户,背后都有一连串的故事。
终于在午后,斜眼纠集了往日跟随的猎户,浩浩荡荡地闯入村长胡钩家中,将那值钱些的、能裹腹的一股脑挂在身上,推开哭哭啼啼阻挠的胡钩婆娘跨出家门。
德裕叔提枪立身门外:“要离村,随意。要打劫,杀无赦!”
打劫的众人不知道德裕叔的底细,站在不远处的胖三却浑身一哆嗦。
当年也是这一杆长枪,从村尾杀到村头。一袭白袍上染尽血色,双目也是赤红。
最初搬来小村的哪是三家?与胖三夫妻同来的,何止五十!他俩最终活了下来,不是身手最好,而是最弱!
村里除了二旦娘和德裕,只留下他们一家。德裕,懒得杀了!
那杀神,又回来了!
斜眼与德裕叔僵持片刻,终于回屋放下身上物什,悻悻而去。其他人也纷纷扔下所抢之物,默不作声地躲着德裕叔逃离。
“哇……”胡钩婆娘的哭声震天。
斜眼返回家中后,就带着妻儿匆匆离开了山村。他将所有捕猎工具带在身上。就凭这身手艺,哪怕没有半粒口粮,也决计饿不死!
然而不到三炷香的时候,斜眼就满身细小伤口地返回村中。
“蛇!漫山遍野的蛇!吃了我的婆娘,抓走了我两个孩子!”斜眼惊恐万分,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原本还要逃离村子的其他猎户顿时愣在当场。打了这么多年的猎了,周围山中有蛇吗?充尚山肯定是有的,高耸入云延绵起伏,最厉害的斜眼也只敢潜入山脚。但是围在四周的小山包,树都没长几株。
“德裕大哥,求你救救我的两个孩子!大牛平时跟丫丫最要好,前天还说要讨丫丫做媳妇哩!他不能死啊!二牛才四岁啊!呜呜呜……”
“太迟了!”德裕叔轻轻叹息道:“你平时最为看清生死,现在也放下吧。”
“我知道我平时不是东西!没错!呆六是我故意害死的!可他平日里没少做坏事。村里哪家没让他偷过?这些我也就忍了,可他围猎时临阵脱逃,害死了两个兄弟呀!我咽不下这口气!可我没想到他的婆娘当天就带着五个孩子逃出村子,白白喂了山里野兽,我真没想到呀!”斜眼已经无所保留了,生无可恋之人,还有什么秘密可看重,可保守的?
围观的众人无人指责斜眼。平时飞扬跋扈的汉子,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失去所有依托的可怜人罢了。再说,如今蛇群来犯,自己已经是朝不保夕了,哪还管那些礼仪道德?
德裕叔在斜眼脑后一敲,将他打晕在地拖入房中。众人还是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二旦瞥见胖叔和胖婶急匆匆赶来,两人全部紧衣打扮,将那身上赘肉更是暴露无遗了。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等着躺尸不成!蛇怕火,回家准备可燃之物,拿出来堆在村界!蛇群进村了我们全得遭殃!一群没卵的软蛋!”胖婶叉着腰大声叫嚷。
众人纷纷回家,将秸秆木材运出来堆在村口。只是,村庄四周空空荡荡,到处可以进入,究竟要在哪里防备才好呀?村民们欲哭无泪。
傍晚说到就到,不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摩擦声,须臾,一片由五颜六色斑斓缤纷的蛇组成的浪潮便涌现出来。
乌压压的席天卷地,扭动着身体,昂首吐着猩红的信子,冷血的眼睛直视前方。虽然不时被前方的障碍物绊倒翻身,却仍然不顾一切地起身向前,似乎后方有什么更为恐怖的事情,这群望不到边际的蛇群不要命地向前奔逃。只是,前方就是村庄!
漫山遍野!胆量小些的村民直接吓晕过去。好在蛇群没有分散围攻,正好向着村民防范最严密的防线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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